多诺亚的状态依旧虚弱,尽管他尽量表现得自然,却无法掩盖他时不时因为痛楚而蹙起的眉头,与即使坐下来也略显急促的呼吸频率。
能以这样的状态清醒过来,稳住佑夏内部的局势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佑夏可以依赖的盟友与守护灵狼都失去联系,所以多诺亚选择将佑夏传承的本质告知这些可以信任的外族人,由他们前往「起源之谷」,寻找真正可以平息失控圣火的办法。
众人在狼王住所外的院子里用过了晚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空之中群星璀璨,可以清晰地看见在星象图中代表南境炎之境的「南双子」星焰。
祭坛之上的圣火成为点亮佑夏夜晚的光源,多诺亚注视了山顶燃烧的「起源之焰」许久,而后回过头,开始了今晚最重要的正题。
“佑夏的现状,相信你已经理解了,克莱雷特。”狼王看向了年轻的拉米雅魔法师。
“是的,在向您确认过「佑夏灵狼」为何而诞生之后,我想我能理解佑夏的「起源之焰」到底是什么了。”
克莱雷特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从炼金行囊中拿出了斜月平衡的检测装置。
那轮弯月的指针已然落回了垂直状态的平衡点,但仍旧时不时地向白色光元素的方向偏移,说明整个佑夏地域的斜月平衡中依然是偏向光元素的,这一点从活跃的火元素精灵中也可以感觉到。
无论多么细小轻微的魔法祈愿都会得到火元素精灵的响应,因此佑夏才会呈现出无限高温甚至爆炎的情况。
“要解释「起源之焰」的存在,需要从第一次大荒芜现象之前的创世纪说起,你们対那时候的历史有过了解吗,苏洛团长?”克莱雷特询问道。
何止是了解,这里根本就坐着一个从创世纪神代时期而来的灵魂之焰。苏洛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司夜学士那么熟悉,但在旅途中的耳濡目染与洛德露西娅的回忆中也经历了不少。
“那是圣明魔君的时代,也是奥拉兽神与其他神灵诞生的远古时代吧?虽然我认为那之中大部分的「神灵」只是比现在的种族力量更强大的存在而已……唔,司夜曾经也提到过这个问题,神代时期的古代魔法比现在更厉害的原因除了灵魂之焰与精神域的差距之外,也与光暗平衡也有关联?”
“没错,虽然学界还没有定论,但现在所有的研究结论都指向神代时期的光暗元素是完全「平衡」的,也即使自然环境中光元素等于暗元素的存在。”克莱雷特的语速快了一些,既然纯白耀影那边有司夜学士科普过,那他就能放心展开后面的讨论,不用先补充一些常识性的研究知识了。
“魔君在创世纪最终的圣战中陨落沉眠,世界的光暗平衡也因此被打破,暗元素式微而光元素沸腾,因而各地天灾频发,因为元素精灵变得格外活跃,就像现在的佑夏一样。”
克莱雷特的声音顿了顿,“这就是第一次大荒芜现象发生的原因。”
“不过元素精灵变得活跃并不全是坏事,四系元素之中,活跃的水元素与大地元素都能为世界带来生机,只要这之后诞生的生命能够适应光元素的爆发,等到世界的平衡再次稳定下来之后,能够利用的资源与魔力反而更加丰富。”
“稳定下来的新的平衡点……就是光元素略多余暗元素的「斜月平衡」吧?”苏洛思考道,“元素魔法的力量虽然比起神代略有减弱,但能够使用魔法……或者说拥有天赋魔力的人却变多了。”
“「因为持有天赋魔力者的总量急剧升高,人类社会才能发展出魔法纪这样的魔科学文明」。”戴维挠了挠脸颊,“跟我同契的薇妮卡是这么说的撒。”
“第一次大荒芜现象之后的文明的确有一部分适应了光暗平衡的变化,但后续文明的发源都集中在西境叶之境,大地元素聚集的地域。”克莱雷特继续说道。
“在光元素变化影响下暴动的风元素托起了东境的羽岛,水元素为北境冰之境带去了终年的严寒,但这些严苛的自然环境尚能被新生的生命所征服适应——唯有南境炎之境,这里是火元素聚集的地域。”
“暴动的火元素之下只会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命能在炎之境中生存下来,我甚至难以想象最初的佑夏是如何度过第一次大荒芜现象的——即使是被火元素眷顾的种族,也需要满足最低限度的生存条件,而这些在第一次大荒芜现象中的炎之境中根本不存在。”
克莱雷特说完,看了看高大的佑夏狼王,“在今天我才终于得知了答案,是因为「起源之焰」。”
“「起源之焰」以某种方式延缓,或者说是吸收了过多的光元素,让炎之境的环境逐渐平稳下来,但即便如此,第一次大荒芜现象结束之后的上万年,这里的文明也只有佑夏炎狼,直到魔法纪东纪年时期「荒夜女王」带来了开拓者的时代,凝冰于火建起「冰魔塔」,炎之境的住民才逐渐增加,发展出后来的繁荣景象。”
“某种方式?”苏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延缓、吸收、聚集起元素精灵,防止境界元素之力溃败或者暴动的方式,在第二次大荒芜现象之后也被使用过……你知道关于「五垂星」的传说吗,苏洛团长?”克莱雷特仰起头,看向了璀璨的夜空。
“是代表五境之界的五颗格外清晰的星焰吧?”苏洛想了想,掰起指头算道:“象征冰之境境的北十字星、叶之境境的西守护星、炎之境的南双子星、羽之境的东琉璃星、以及最为古老的梦之境紫月之焰。”
“司夜好像提到过除了紫月之外的五垂星都是进入本世纪之后才诞生的,所以才叫做「星夜纪」,据说也跟掌握境界之力的大贤者有关吧?”
“那并不是传闻,「五垂星」是境界元素之力稳定的代表,也即是「大贤者」的化身,在魔法纪北纪年的第二次大荒芜现象中,学院联合玖斓进行了元素之力的挽救性研究,最终采取将境界元素之力凝聚至灵魂之焰的状态,以此来延缓与稳定,甚至是压制暴动的自然界元素精灵。”
克莱雷特的目光凝视着夜空中闪耀的金色双子星焰。
“——这些凝聚而至的灵魂之焰即是大贤者,而炎之境其实早已拥有了相似的抑制装置,所以在第一任猩红贤者诞生之际,属于炎之境的星象会是「南双子星」,这也是唯一拥有双星象征的境界。”
“你的意思是说伊雷他——”苏洛蓦地明白了过来,缓缓瞪大了眼睛。
“「佑夏灵狼」即为起源之焰中凝聚而至的灵魂之焰,他与烈夏大人一样,是为稳定境界元素之力而诞生的。”克莱雷特回过头肯定地说道,随即有些担忧地垂下了目光。
“只是不知道眼下「起源之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旦作为抑制措施的双子星都出现意外,不光是佑夏,整个炎之境恐怕都会……”
“起源之焰暴动了。”多诺亚缓缓开口,伸手轻抚了一下燃烧着灵魂之焰的胸口,“佑夏狼王被灵狼选择,与之灵魂相通,也与起源之焰息息相连。”
狼王抬起头,炎色的眼睛里宛如跳跃着火焰,“我并不清楚暴动发生的具体缘由,但是同样的情况在六年前曾经也发生过一次,失控的起源之焰几乎将供奉之处的山谷燃尽,整个地域的火元素精灵仿佛被蛊惑了一样异常活跃。”
“那时候我才刚刚继位不久,无法顾及佑夏之外的地域,在事态即将失控之前,是烈夏贤者帮忙稳定了失控的火焰,事后我们一起进行了调查,却始终无法找到原因。”
“烈夏贤者认为是炎之境乃至世界的光暗平衡发生了变化,只是因为炎之境拥有「起源之焰」这样特殊的抑制装置,因而发生了明显的异变。「起源之焰」千万年来一直在吸收聚拢过于活跃的光元素,让炎之境的火元素稳定在适宜生命生存的状态,某种意义上它应该比烈夏贤者更加稳定,却也対光暗的变化更加敏锐。”
多诺亚的声音顿了顿,“六年前很可能在世界的某处发生过暗元素大规模增加的事件,因此吸收光元素的「起源之焰」也变得无限活跃,用于维持现有的「平衡」,这几年炎之境频繁出现的暗元素侵蚀现象也侧面印证了烈夏贤者的猜想。”
闻言苏洛微微一怔,六年前这个时间点,再加上暗元素的变化,让她巧合般地想到了司夜。
司夜好像也是六年前因为某个事件失去了尊敬的导师,从而离开了学院,踏上成为旅行考古学者的路。
暗元素的增加……会与拥有魔君灵魂之焰的他有关吗?
那这一次「起源之焰」的变化,是不是也意味着司夜身上发生了什么?
“眼下无人知道「起源之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炎狼一族无法违背圣火的意志,但我也不希望被它夺走重要的人……我想要委托你们进入「起源之谷」,将伊雷与烈夏贤者带回来,苏洛团长。”
多诺亚炎色的眼睛注视着苏洛,她带给伊雷的变化狼王都看在眼里,既然佑夏的灵狼无比信任她,那么她就是值得佑夏托付未来之人。
“多诺亚,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发的少女回望向他,忽然开口道。
“最初的「起源之焰」……或者说最初将「起源之焰」交给佑夏的人,是谁?”
多诺亚轻轻笑了起来,眼中映着少女与某个传说分外相似的白发绿瞳,回想起伊雷进入峡谷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就算与她无关,阿洛也会来的。她答应过我会成为佑夏対外开放后的第一个客人。」
纯白灵魂之焰与佑夏炎狼的牵绊延续了三万余年,至今仍然鲜活而温暖。
这是他之一族対那一位的宿命与约定。
“是圣明的「阿尔加路法圣使」,曾与佑夏在神代时期的百年战争中并肩作战的盟友,而不是由北迦捏造的那位高高在上的「晨曦女神」。”
“我明白了。”苏洛回了狼王一个明亮的微笑,竖起拇指点了点自己,“这个委托,就由纯白耀影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