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艾薇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是的，虽然她打赢了海帕杰顿，又战胜了美菲拉斯星人，甚至换了新形态,但这都不能改变她身体还很虚弱的事实。
……
这话怎么有一股凡尔赛的味道。
算了,不管了。
总之,趁着怪兽没出现的这几天，少女狠狠地歇了一场,连蛇仓教练的课都翘掉了两节。艾薇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回去上课的时候会面临什么了。
——只要我不想，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装傻jpg。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艾薇小姐？”
“嗯,好多了。”
“事实上,我觉得——”
“其实我状态也没有那么糟。我只是突然放松下来，不想做正事，就选择睡觉了。结果老话果然有道理，觉越睡越多，永远都睡不够。”
下楼来找东西吃的艾薇揉了揉眼睛,柔声细语,哄阿尔弗雷德管家开心。
也是不想要再被当成易碎的琉璃娃娃护着。
阿福肯定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老人露出了一个包容的、温和的笑容,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下,换成了另外的话题。
“遗传果然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他的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单是看这一点，谁都没法否认你和老爷的父女关系。”
“……”
可艾薇反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很快,她就微微笑了一下，又变回那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
“说得有道理，下次他再赖床,我就说他没有给我做好榜样，害得我也越来越贪睡。你说父亲会不会有愧疚感？”
“我觉得吧——”
“我觉得还是会的。”
男人的声音里包含着笑意。
艾薇转头。
黑发蓝眼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楼梯，站在她身后，此时漂亮的眼眸里盛着脉脉温情，显得那张面孔更加俊美。
艾薇没法从这种目光里看出任何的虚假成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仿佛坠进没有尽头的冰海。
“最重要的是，亲爱的，你要是说了这句话，我就再也没有办法耍赖了，阿福绝对要天天逼我早起。”好像没有发现少女笑容中的异样，布鲁斯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力度温和。他的声音里也全是作为父亲该有的柔情。“看在我每天晚上那么多工作的份上，心疼心疼我吧，宝贝，假装自己没有想到这条‘妙计’。”
每天晚上那么多工作——
所以，我掉马之后，你终于愿意把自己的马甲彻底撕掉了吗？
你是怎么想通的？
说起来，当时你用蝙蝠侠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还开蝙蝠车的时候，我就很惊讶。只是那个时候情况混乱，我没心思问（主要是我昏过去了）。哪个神仙能够说服你，让你看开，还是说……这又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艾薇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
可是思维从来不是人能轻易控制住的东西。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卡了壳。
布鲁斯摇头失笑。
“还在生我的气吗，好孩子？”
“……”
“我也只是担心你——好吧，好吧，快要开饭时间了，我们不说这个。”在阿福近乎警告的注视里，男人从善如流地改口，“我们等下谈谈，可以吧？你要是再躲着我，dear，迪克就要把我的屋子给拆了，偏偏我现在对我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很满意的，暂时没有更换的想法。”
现在提出沟通的人，仿佛只是布鲁斯韦恩，是艾薇的父亲，而不是蝙蝠侠。
他说得那么平和，那么温柔。
以至于艾薇的眼底有丝丝波澜泛起。
她在怀疑、在迷茫、在猜测，却也有着奥特曼人间体几乎都会出现的心软——甚至可以说是轻信。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艾薇，是家中任何一个别的孩子，他们跟蝙蝠侠“斗争”多年，必然不会相信他这段话里的一个字。
艾薇是个好姑娘，毫无疑问。
她的性格，甚至能让奈克瑟斯的危险程度下降两个星级……当然，前提是，奈克瑟斯真的永远被她操控，被她支配。
而这就是蝙蝠侠最怀疑、最担忧的一点。
黑发的少女已经迟疑着点了点头。
布鲁斯韦恩露出一个笑容。
“那我们就该吃饭了，你介不介意把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兄弟喊下来，宝贝？”
他的语气始终温存。
仿佛没有注意到阿福越发不赞同的目光。
奈克瑟斯，或者说是“奥特曼”，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他们存在于哪里？他们的家乡离地球近吗，有没有大举“侵略”的可能？他们的优势和弱点都是什么？他们为什么愿意帮助地球，地球又是否需要为此付出些什么代价？
而作为最特殊的那个人——
艾薇为什么会被奈克瑟斯选中？
她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赛罗奥特曼？
有些疑问，可以直接出口；而有些问题，在艾薇和奈克瑟斯切割开之前，蝙蝠侠不能让她听到，甚至要避免她产生联想。
毕竟艾薇全身心地相信奈克瑟斯。
……
布鲁斯韦恩也承认，奈克瑟斯奥特曼为地球做了很多事，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在他做出坏事之前，如果政府高层算计他、伤害他、试图利用他，所有义警都会站在他这边。包括蝙蝠侠。
人类没有理由轻易寒了一个英雄的心肠。
无论是艾薇，还是奥特曼。
可是作为一个人类，这世界上必须得有人对外星人抱有怀疑，抱有揣测，永远投注审视的目光。无论对方是超人克拉克肯特/卡尔艾尔，还是现在的艾薇/奈克瑟斯。
不说别的地方，单说哥谭，出现过多少次反派装成救世主，最后试图把整座城市都炸掉的事情了？
所以——
这种怀疑是必需的东西。
而且，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奈克瑟斯有自己的意识吗？”
在测试完基础的数值之后，父女两个坐在了沙发上，离得很近。
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加上之前一直在闹别扭，艾薇的身体有些僵硬。可是面对布鲁斯受伤一样的表情，她还是默认了这个坐法，任由父亲身上的热气一点点蔓延过来，像是温暖，也像是灼伤人的火焰。
布鲁斯就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艾薇陷入沉思之中。
“就我目前的记忆来说，他从来没跟我沟通过。”
“嗯——”
“但是我觉得他有。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我的直觉？”
“……”
“虽然我能变身成奈克瑟斯，但是，我们并不是相同的存在，我只是一个被他选中的普通人——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父亲，可我也不知道答案。其实我还挺想跟奈克瑟斯交流一下的，如果他能的话。我也很好奇，这世界上那么多强者，他们能成为一个更出色的战士，为什么奈克瑟斯选中了我这样一个柔弱的科研人员。”
我可给奈克瑟斯拖了不止一点的后腿。
这么想着，艾薇轻轻笑了一下。
她眼底有着自嘲一般的忧郁，可也有着战士该具备的坚毅。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静静注视着她。
发呆秒钟后，艾薇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
“抱歉，我不是要抒发自己的负面情绪。”黑发的少女笑了起来，眸光清澈，“虽然我还不知道奈克瑟斯选择我的理由，但是，既然我被选中了，在我倒下之前，我就绝对不会退缩半步。你不要担心我会做逃兵，父亲。”
“……”
听到这种话，在某种意义上，根本没办法叫一个做父亲的放心。
也许从感情上，他更愿意看到一个逃兵？
布鲁斯韦恩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父亲？”
是我刚才的说法有问题吗？
在少女询问的注视里，男人重新看过来。
“艾薇。”他本来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可这个话题，谁都没有办法当它是个玩笑，“既然你这么觉得，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这份力量转交给别人？”
“……”
“比如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心性同样坚定的超级英雄，你不用担心他会利用这份力量做坏事。而你，你也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如果你想要继续帮助人类，凭你的科研水平，你一样能够做到很多，说不定会比你作为奈克瑟斯能做的事还要多。”
“我——”
“？”
“可，我这样，不就相当于是，让别人承担我本应承担的责任了吗。”
“谁说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
“我知道你不愿意把无辜的人拉进来，但是，超级英雄本来就奋斗在一线，甚至是在奈克瑟斯出现之前，就已经在出生入死了。拥有奈克瑟斯的力量，对那个义警来说，说不定会是一种保障。”
也许他说得都对，可是他说得那么理智，理智到艾薇的一口气好像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偏偏他还在说。
“而你，艾薇。”布鲁斯那双蓝眼睛里满是关心，可这种关心，就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少女更加难以呼吸，“你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保护世界从来不是你的责任，你用不着将它扛在肩膀上。”
可是，可是——
可是，当我获得奈克瑟斯的力量的那一刻起，这不就是我的责任吗？
我还算是什么普通的学生呢？
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我贪生怕死，让别人为我的懦弱付出代价……这个事实。
艾薇低下头来。
神色越发复杂。
“您真的决定去了吗？”
“如果事实如您所说，洛基先生。”
“当然，当然，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告诉您了。”看起来真诚又恳切的年轻人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有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很抱歉我要这么问，可您也听得出来，那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您——您如果真的要因此逃避，我不会怪您的。这本就不是您应该承担的责任。”
pi。
你要是敢逃避，我就想想办法，能不能把那个家伙的注意力引过来，让他主动找你麻烦。那个渣滓既然想要杀死宇宙一半的人口，那说不定也会觉得另外一个宇宙的生命太多，我算计成功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洛基脸上的笑容不变。
直到这个自称是佐菲的男子（为了不显得高高在上，银红色的奥特曼主动化身成人类的模样）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拥有太多的阅历，所以能够看穿一切的目光。
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傲慢、没有嘲讽，佐菲意识到并接受了他的算计。可正是这种什么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男人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强烈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