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书信里提到他单独见了阳家家主一面,但后面……就没了。
容道远最初猜测太子面对阳家家主这种老狐狸大概不太愉快,但说阳家家主拒绝示好太子也不现实:剧情里阳家被查抄,根本原因就是阳家不愿意倒向九皇子,偏偏阳家树大根深。
等剧情里九皇子登基,第一批清算的可不就是家大业大碍了许多新从龙功臣之眼的阳家。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阳家家主对太子有啥看法,而是阳家家主从太子口中得知亲闺女做了什么,勃然大怒后派人出去,居然连自家姑娘都没抓住……
八成太子也派人去追查,也没抓住……
所以太子是觉得过于丢人才没有信中写到后续。
容道远不禁莞尔,横竖周围没什么外人,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熟人副将面皮微红,“不瞒兄弟你说,我负责收网阳氏,就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容道远好心安抚道:“九皇子若全无手段,如何敢跟太子争锋?再加上他一副堂堂正正的模样,太子赢了都不好把他怎么样。”
禁军副将也坦然承认,“这招以退为进还是很不错的。”
容道远又道:“是。聪明人一定都提前预备好后路。”
副将直接笑出了一口白牙,“没错。”
又闲聊了一会儿,禁军副将主动告辞,而容道远看着手底下二百精锐单独安营扎寨后,便四处巡视了起来。
话说大楚皇室一直有秋狝或是冬狩的习惯,不同于容道远的老家,大楚京城周边在冬月里很少下雪,因此选秋天还是冬天到皇家猎场围猎,一般情况下都取决于皇帝的心情。
容道远在两天的时间里把围场内外走了个遍,圈定了几个可能做文章的地方,就回到营中坐等好戏上演:说真的,太子叫他回来绝不是为了让他“护驾”,九皇子真敢在猎场对太子下死手,就等于同归于尽……九皇子真没这种破釜沉舟的胆魄。
因此九皇子大概率是算计太子不成,急速跑路,而太子就希望容道远能在九皇子跑路的时候精准地出面拦截住。
“断九皇子后路”这种话不好明说,更不能落在纸面上,只能通过禁军副将来跟容道远“意会”。
禁军副将传达了太子的意思,容道远也顺利领命……很快就到了冬狩开幕的日子。
皇帝本人的骑射功夫可圈可点,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没有懈怠,五十多岁的人了,仍能在马上张弓,命中目标。
他开了个好头,接着就是太子与九皇子表演。
即使太子大病初愈,围捕猎物也像模像样。
而九皇子比太子表现得更好一点……获得猎物数目比太子多了一点,但也就是那么一点。这会儿他与太子也时常对视,彼此目光中也都没什么火星。
就在有部分乐观的“观众”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九皇子别是雷声大雨点小”之际,戏肉终于来了。
猎场中的年轻宗室与世家子们平分成两队,由太子与九皇子分别带队,前往猎场深处,以三天后各自获取的猎物定胜负。
规则看似公平,但毫无疑问在太子那一边的宗室和世家子都强于九皇子那一队。
容道远此时就和几位站岗的禁军一起登高望远,把太子与九皇子两边阵容都尽收眼底。
只看阵容就知道九皇子输定了,容道远更知道把自己人带在身边,九皇子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小光及时出声,“皇帝遇袭。有刺客此起彼伏。”
容道远无动于衷,“这位皇帝遇袭次数搞不好比我还多,相信他能处理得了,更何况怎么看也是在声东击西。”
他话音刚落,太子一队人冲入的林间爆起阵阵硝烟……火光冲天什么的一概没有,但听那隆隆声响以及阵阵惊呼声,估计阵仗也不老小。
刚刚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封建时代,热武器做到极致也就那样,准头和杀伤力实在不好恭维。
这一点相信九皇子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指望他千辛万苦搞来的“宝贝”能伤到亦或是搞残太子就够了。
实际上能看得更远听得更真的小光也说:“太子他们惊吓居多,伤残有但很有限,目前为止全员性命无忧。”
容道远点了点头,安抚住身后的精兵,“别忘记咱们的任务。太子没事。”
太子跟他约定够,若有性命之忧,会发个特殊的信号。
二百精兵大概有点各自的看法,但都老老实实地原地待命。
他们表现尚可。
容道远想了想,特地解释说,“九皇子他们都摆出阳谋了,皇帝、太子、倒向太子的年轻宗室以及世家子,哪个能不管,哪个又能不顾?”
此时禁军副将的心腹也带着消息匆匆赶来,负责巡视猎场的某位将军失踪了。
容道远又道:“咱们忽然出现,万一被污蔑说并非是去救驾的,又当如何?”
众人恍然。
容道远给了点时间让众人消化,才一指九皇子他们深入密林的方向,“出发!”
有小光导航,再加上容道远身后全员百战精锐,他们一边留道标,一边狂奔,也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追上了仓惶逃命的九皇子。
周身只有百余人守护的九皇子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便扯了缰绳,令战马停下脚步,他则回首望去,见是容道远多少有些惊讶,“居然真的是你。”说完他咧嘴一笑,“没想到你都成了太子的后招。”
容道远端详了下九皇子,总觉得这位似乎不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等精兵们停住脚步,摆好阵势,才朗声说,“陛下再次遇袭。”
简简单单六个字便让九皇子瞪大了眼睛,“什么?!”
容道远挑了挑眉毛,他现在可以确定九皇子看似搞出这么大动静是为夺嫡,其实只为安全跑路。
于是他语气十分诚恳,“殿下,与虎谋皮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北狄与您那些始终不甘心的长辈们许您二分大楚了不成?您这么拼命?”
九皇子明显怔了一下。
看来他又猜对了,莫说九皇子那边,就是他自己身后的精兵们也在疯狂对眼神儿。
容道远叹了口气,“殿下,您还年轻,回头是岸啊。”
这句“回头是岸”显然刺激到了九皇子,“接连刺杀父皇和太子,我还能得好吗?”
容道远眨了下眼睛,立即说道,“您未免太小瞧陛下和太子了,太子暂且不提,陛下遭遇刺杀的次数只怕比您碰过的女人还多。”
九皇子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完全看不出禾三郎究竟在埋汰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箭雨忽然铺天盖地。
容道远毫无烟火气地扯战马往后退了三步,长箭先后扎在地上,箭尾嗡嗡颤动,他和他的马都毫发无损。
他都平安无事,他身后的精兵们也只被溅起的尘土飞石小小的“打搅”了一下。
容道远望向九皇子身后徐徐前来,但十分谨慎地停在射程之外的救兵们,“真要负隅顽抗吗?你们使出浑身解数又能买通多少人?”
为首之人身形略有些熟悉,他认出对方正是事情败露最早跑路的宗亲之一。
他又故意问:“你们老哥几个还剩谁在世?”
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比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卫士很快拎了两个裹成粽子的人前来。
两个粽子一个是禾嘉文,另一个是阳氏……
这种时候容道远忍住了没笑:阴差阳错两个人还是做成了苦命鸳鸯。
必须得提上一句,禾嘉文也在参与冬狩的世家子名单上,他本该跟太子同行的……能在半截儿被抓过来,看来太子身边的内鬼也没抓干净。
禾嘉文身为男主,还是挺绷得住的。
即使性命落在他人手中,他也不肯求饶,甚至眼神越发坚定,不见丝毫怯弱。
可堵着嘴巴的破布一拿开,阳氏便破口大骂,直接威胁上了,“禾嘉真你救我!不然我要我哥取你狗命!我还能让你爹宰了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跟着九皇子,我必是皇后!”
此言一出,九皇子面上惊容一闪即逝。
前面那几句挺符合阳氏一贯言行,后面那几句……大概就有“吓疯了,分不清上辈子与这辈子”内味儿了。
容道远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相貌平平的副手,“你怎么说?”
副手轻叹一声,“我戴着头盔她都能认出我,难为她这时候能正眼看我。”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满的不容置疑,“大伯说了,管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