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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一零八(1 / 1)

108数月之后。冬去春来, 楚国的送亲队伍摇摇晃晃许久,终于走入了咸阳。“公主。”车舆外,侍女的声音传来:“咱们到咸阳了。”话音落地, 只听轻轻“啪”的一声, 帷幕叫车内人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姑娘的面孔来。车内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双十, 生得桃腮杏脸、朱唇皓齿,颇为明艳。她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不禁出言:“这么热闹?”这可不是假话。仅是步入外郭,街头的人就熙熙攘攘。咸阳城修得极其方正, 主干道边工坊、磨坊, 以及各色驿馆使馆排列两侧, 整齐分明。驿馆周遭还有不少食肆酒肆与商铺商队,热闹得很。就算是寿春,都没有这般场景呢。“子芈公主?”侍女开口。“啊, 没什么。”子芈回过神来:“我没想到咸阳如此繁华。”在她的想象里,西北的秦国穷乡僻壤,缺水缺地、穷兵黩武,理应是又破败又苍凉的地方。但眼前的场景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也幸好不一样。子芈潜意识地长舒口气:“至少今后不会吃苦了。”侍女闻言流露出惊诧色彩:“公主嫁给秦王,是第一位夫人,说不得日后还是王后, 怎会吃苦?”子芈不言, 只是一声叹息。她虽为楚王完的女儿, 甚至是嫡出, 但父王母后的孩子太多了, 子芈排行倒数第三, 两头不沾。算不得不受重视, 但距离捧在手心里宠爱也相距甚远。当年之所以定下她嫁到秦国来,是因为她刚好死了一名未婚夫。父王想着得送个嫡女过去,又只有她年龄合适,就选了她。听到要远嫁秦国的消息,子芈心凉了大半,母后也是万般不舍,抱着她哭了好久。好在昔年秦王年幼,说是要等几年再成婚。这几年来,子芈很努力地打听来自秦国的消息,可是越打听,她越害怕。都说秦国乃虎狼之国,仅仅几年的时间,秦国就接连发动战争,攻韩攻魏,不曾停歇。甚至有朝臣说,秦国心存灭韩之心,这可是灭一诸侯啊!而秦王呢,早年他刚即位,人人都说新王年幼,秦相国与其夫人把持朝政。子芈就此构想出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形象。可后来,这样的传言迅速烟消云散,楚国的贵族臣工们又说,秦王狼子野心,小小的年纪手段却极其强硬,怕是要翻了天。听着话,子芈又把秦王政设想成了一名暴君。总归不是什么正面形象,子芈越想越难过。但难过归难过,她还是跟着秦国来的女官学了一些礼节与文字,咸阳来的商队带来了什么《三字经》与《千字文》,还有其他著书论说,子芈也都派人带到宫里读了读。如今她倒是认识了小篆,却依旧听不懂咸阳地区的方言。街头上人不说雅言,叽叽咕咕的话语,子芈听得云里雾里。好在车队进了咸阳宫,情况就好很多。至少出来迎接的秦太后与太妃人都很好。子芈本还有些惧怕,但见秦太后仅三十余岁的年纪,绝美的面孔中写满和颜悦色,言语之间也对自己很满意,她才稍稍放下心来。然而子芈并没有见到秦王本人。不止这一天,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是第七天,他都没来过。这……入住咸阳宫,多少适应了环境后,子芈有些生气了。就这么嫌弃她吗!年轻姑娘不禁在心中嘀咕:她知晓王室联姻,乃国与国的大事,夫妇感情反而不重要。可不论怎么说,也不能直到大婚当天才见到夫君长什么样吧!本就有些害怕的子芈不免开始瞎想:没见过人、没了解过,那么秦王肯定不是对她有意见,很可能是对楚国有意见。子芈听说,早些年的秦国,华阳太后的势力根深交错,是秦相国吕不韦和夏阳君孟隗夫人联手将其铲除,力保当今的秦王政平安即位。会不会因此,秦王政才不待见自己?他需要联姻,但不需要一名楚国的妻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当熟悉的陌生人。想到此处,子芈悲从中来。她、她在咸阳城,除了陪嫁的侍女与女官谁都不认识。这里无人说楚语,无人写楚文,更听不到楚辞、看不到楚舞。难道她就要在这深宫中孤苦伶仃一辈子吗?子芈沉浸在悲伤与茫然中许久。还是女官瞧见她状态不对,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请她去殿外走走。没想到的是咸阳宫很大,子芈又人生地不熟的,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与女官走散了。不过年轻的公主倒是没害怕——反正走不出咸阳宫,随便找个宫人带路就是。她没多想,就往人声最多的地方前行。这么一走,子芈就来到了宫中的厨房。再往子芈身边添十个宫女,殿内的烟火气也没有伙房的足。子芈大老远就看到厨房门口人来人往,宦官、侍人来来去去往仓库里搬东西。子芈拎着衣袂走近,她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妇人身上。站在商队旁的妇人,瞧着还不过而立之年,也就比自己大了那么几岁。她穿着浅色深衣,布料质朴、发饰简单。可她站在一旁既身姿挺拔又雍容沉着,完全是一副惯于发号施令的姿态。这肯定不是个寻常女官。子芈在心中断定。于是她大胆向前:“请问夫人……”青年妇人闻言转头。瞧见对方的面孔,子芈微微一愣。这位夫人生得也是清丽庄敬、个子高挑,五官轮廓略深,完全是一副北地女子的模样。四目相对,是对方先回过神来。妇人眨了眨眼,而后抬起手行礼:“子芈公主,你怎到厨房来了?”咦?这位夫人对子芈双手合拢,往前一推,行的分明是君子礼仪。子芈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行君子礼!“啊……”子芈眨了眨眼,用雅言道:“夫人识得我。”对方莞尔一笑。“如今在咸阳宫内穿楚服的,怕也只有公主一人。”妇人回答。子芈面上一红。秦太后与太妃送了她不少秦国的衣裙,但子芈不想穿。“无妨。”青年女子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善意解围:“成婚之后有的是时候穿秦服。公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急着改变生活习惯。公主到厨房来,可是迷路了?”“嗯。”子芈点头。“那我就带公主……”女子的话说一半,她敏锐地察觉到子芈的视线跟着搬运食材的侍人转开去。“那是菰米么?”子芈小声问。“是。”女子笑吟吟回道:“公主饿了么?厨房里应早就烧好了菰米炖肉,不如随我进去先用一点?”“进伙房?”子芈难以置信道:“这,这不合礼节吧?”女子狡黠笑道:“我不说,你不言,谁又知道?公主放心,我的人不会乱说的。”那,那好吧!虽说这位青年妇人穿着质朴,但仅凭气度,子芈就断定她不是一般人。一般女子也不会行君子礼呢!子芈心想,她决定听这位夫人的。而且她是真的很想念菰城的菰米。于是子芈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女子立刻抬手:“公主请。”子芈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步入伙房。咸阳宫的伙房很干净,内外人忙碌归忙碌,却井然有序。最重要的是,厨子们见到一位夫人带着一位着贵族服饰的女郎进门完全见怪不怪。他们至多是腾出手向二人行礼,然后各忙各的。“魏兴。”夫人吩咐自己的随从:“去盛两碗菰米炖肉。”然后她转身叫住旁边的一位厨子:“再去取一碟腌菜来。”厨子立刻应声:“是。”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伙房的院子里就铺上一层干净的毯子,上面放置着长案蒲团。女子先行落座,而后泰然自若地抬手:“公主,请。”这般姿态,好似周围的烟火气完全对她毫无影响。谁说君子远庖厨来着?子芈莫名其妙地想道:她倒是觉得这位夫人坦荡荡于伙房中正襟危坐,比那些学堂里的君子更有气魄。对方的坦荡感染了子芈,她也干脆利落地拎着衣袂坐了下来。“先吃点吧。”女子温言道:“是商队从菰城带来的菰米,是公主家乡的食物。”果真是菰城的菰米么!子芈为之一振。要知道菰米产量很低,在楚国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子芈贵为公主,可她不受宠,也不是能经常吃得上。如今热腾腾的炖肉装了满满一食器,子芈也不客气,谢过夫人后,便拿起筷子。她就着腌菜吃了一大口,熟悉的味道于口腔扩散开来——子芈满足地笑了起来,开始认真用饭。腌菜咸鲜,呈现出褐黄色泽,是子芈在寿春不曾吃过的口味。但这咸香配上菰米的甜味可谓相得益彰,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味蕾爆炸开来,鲜得更鲜、甜得更甜。咸阳果然富足,子芈一边吃一边想,菰米都能这么吃的么?家乡食材满足了她的胃,也让子芈的思绪不禁回到了楚国。她已离乡几个月,先前单单忐忑,可当舌头品尝到记忆中的滋味时,子芈的心头涌上一阵遏制不住的难过。年轻的公主吃着吃着,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食器中滑落。对面的夫人:“……”她见子芈哭了,身形一顿,却没出言宽慰。青年女子从袖中抽出帕子,无声地递给子芈:“擦擦再吃。”“谢夫人。”子芈狼狈地接过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让夫人见笑。”女子微微蹙眉:“可是宫中人怠慢你?”“不、不是!”子芈赶紧摇头:“宫中人对我很好,只是,只是——”“无妨,你可说给我听。”女子好言说:“我非咸阳宫人,不参与宫中事项,完全是个局外者,不打紧的。”局外者?子芈还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好比喻。”子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子芈就是想家了。”“你不愿与秦联姻?”夫人问。“这……也谈不上愿意不愿意。”子芈听到这话,反而是止住了眼泪,无比认真地回答:“家国之事,比子芈的个人意愿更为重要,子芈也愿为两国止刀戈、续姻亲而嫁到秦国来。可……”说到最后,她到底是脸皮薄:“这咸阳宫,我人生地不熟的。吃穿用度和在寿春不同,秦地的方言也听不太懂。虽学了小篆,但活人总不能做哑巴不是?甚至,甚至——”“甚至?”“秦王都不来看一眼。”子芈脸上一红,声音讷讷如蚊蝇。她艳丽的一张脸既羞涩,又畏惧,更是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绝望和悲痛:“子芈在想,是因我为楚人吧?昔年秦廷有楚臣作祟,如今的秦王,定然不允第二个华阳太后恃宠生娇,故意疏远我的。”青年夫人的脸上为之浮现出几分子芈读不懂的神色。“子芈非为抱怨。”子芈又补充道:“不过是担忧……秦王生性太过薄情,怕今后相处不睦。”“我知道了。”良久之后,女子收回子芈看不懂的表情,轻轻点头。她就像是没听到刚刚的抱怨一般,又看向子芈面前半空的食器:“可要再添碗羹汤?”子芈:“……嗯!”抱怨已是逾矩,她不指望一名宫外命妇为自己解决问题。女官劝她出去走走,本意是为了转换心情。如今她美美吃了一顿饭食,又没头没脑抱怨一通,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好到回去之后,女官心有余悸地教训子芈,子芈都没上心。只是下午吃得多,晚上她就不是很饿。宫中厨子送来了饭食,子芈也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侍人撤去饭食,子芈左右无事,就准备翻一翻书打发时间,可她当拿起纸书,就看到女官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公主,秦王来了。”子芈:!!一时间,她惊得把手中书卷都丢到了地上。子芈愕然抬头,就看到一道瘦削的黑色影子步入偏殿。他大步向前,不等言语,也不见旁人行礼,径直走到子芈面前,捡起地面上的书。秦王抖了抖书上的灰尘,展开一看:“你在读《商君书》?”子芈:“啊……嗯。”秦王:“看得懂么?”子芈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国君,个子很高、人很瘦,五官锐利,气质冷漠。他有一双凤眼,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再加上冷淡的语气,仿佛是在审问子芈一般。可是他也很年轻。子芈突然想到,母后说过,秦王政今年才十七岁呢。虽然容貌锋利,但他完全是一副少年人的模样。就算比子芈高出不少,也能看出来他比自己年纪小。这样的秦王政,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既不像软弱的孩子,也不像个暴君。他是个一瞧就有主意的少年郎,长得还格外好看。子芈的脸又是晕染上红晕,但还是利索地回答了问题:“看不太懂,许多大道理,我都不太明白。”“不明白可问寡人。”秦王说。“是。”子芈怯生生道:“王上怎来了?”秦王平静回答:“夏阳君过来骂我了。”夏阳君?就是秦国唯一入朝为官的女子孟隗夫人么?子芈听了不少她的传闻,据说连荀卿都对其称赞有加。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试问谁不想坐到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啊!更遑论她是一名女子,不知道天下多少女子会敬佩憧憬。夏阳君为秦国太师,是秦王的师长,若是出言训斥国君,倒不算什么。但为什么啊?子芈有些摸不到头脑:“为什么?”“说寡人怠慢了你。”秦王如实回应:“寡人并非有意与你疏远……素未相识,不知如何相处。”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还是很沉着,但那双凤眼却是躲开了些。是有些不好意思呢,子芈心想。原来秦王也会不好意思。他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虎狼之君。“你若想见寡人,尽管派人去章台宫说。”秦王吩咐道:“过几日会有楚国的厨子进宫,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厨子。”子芈:?什么?怎么就突然要楚国的厨子进宫?秦王政面无表情道:“吃了夏阳君好几碗饭,都没认出她来么?”子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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