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简忽然莫名其妙地晕倒在园子里, 幸亏被赵五及时发现,送回观澜苑休养。好不容易等到自家大人苏醒,赵五连忙关切地问询:“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了?赵简也想知道自家到底怎么了。他虽有旧疾在身, 三不五时地就要发作一回, 痛得死去活来, 但无故晕倒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方才赵简洗漱完毕,先行一步去往前厅, 走到半途时引路的小厮突然腹痛不止, 要去茅厕。赵简内阁首辅,官居一品, 自然没有纡尊降贵等一个小厮的道理,根据记忆迈步前行。
说来也是奇怪, 赵简少年成名,天纵奇才,自负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本领, 区区一段路程如何能难得到他?
但赵简偏偏就迷路了。
缘溪行, 忘路之远近, 忽逢桃花林……
眼前似有层层大雾,前路难辨,四周景象朦朦胧胧, 亦真亦幻。赵简如坠梦中, 又如恍惚之间来到蓬莱仙境。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从心而动,随性而为,踌躇间竟来到一株株灿若云霞的碧桃花下面。
比碧桃花还耀眼的是静静伏在假山边, 临溪而眠的人。
有一瞬间,冷静克制,理智至上的赵简,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内心深处却有一道声音,窃喜着告诉他:不是,不是梦境,赵端玄,你心之所向,情之所钟的那个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是的,即便有面纱遮掩,即便赵简看不清楚那人五官形貌,但仅仅凭借纤弱体态,超凡气度,赵简已经认定了酣眠之人就是夜夜入梦的缥缈身影。
毕竟,赵简已经默默注视了他太久太久……
赵简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微微俯身望去。桃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静悄悄地落在那人周身,未敢惊动熟睡之人。
他用视线描摹对方的侧颜,呼吸渐渐乱了。
多美好的场景,多醉人的画面,让人怦然心动,让人如遇珍宝。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在,赵简被不由自主地被那人吸引,目光迷乱,慢慢多了几分痴缠,一点点凑近对方侧脸。
谁能想到一贯最重视礼仪风度,总是把体统规矩放在嘴上,生性严肃刻板的赵简,有一天竟然会做出偷香窃玉的风流事。
多么羞耻,又多么惑人。
隔着面纱,轻轻地,柔柔地,一触及离的吻,鹅羽般洒落下面。
白苏正在睡梦之中,猛然觉得脸颊痒呼呼的,顿时悚然一惊:不会吧,不会是毛毛虫吧?
下意识伸手去拍,却意外拍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白苏:嗯?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睛,一双形状姣好的凤眼潋滟生辉,因小睡方醒,尚带着浅浅困意,慵懒至极,雾蒙蒙的笼着一江烟雨。
真是美的动人心魄。
赵简心跳紊乱,整个人僵在那里,只觉手足无措,哪里还有朝堂上闲庭信步,举重若轻的闲雅。
“你是谁?攥着我的手做什么?”白苏坐直了身子问他。
梦境之中,他从未开口说话,赵简第一次听到他清清冽冽,泠泠动听的嗓音,仿若一支羽箭破空袭来,正中靶心。
他完了。
见赵简呆呆的不说话,白苏心生恻隐:挺帅一大兄弟,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使了?
“你放开我。”白苏挣了挣,他肚子饿了,要回去吃东西。
赵简有些着急,如同之前千千万万次经历的梦境一般,他留恋且不舍,握住那人腕子道:“别走,别离开……”
白苏心道:不成啊大兄弟,再耽搁黄花菜都要凉了。
拉扯间,白苏有些恼了:“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再不放手我喊阿莱了……”
然而,赵简的注意点却在别处,他将白苏拉近一些,细细凝视对方眉眼,几乎是贴着白苏的脸问道:“你眼睛怎么了,红成这样,必是哭过了,谁欺负你?”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欺负了我啊!”
双方争持不下,赵简听了那人不耐的话,心脏一阵剧痛,眼前发黑,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就卸掉了。
白苏提着袍子就跑,没有看到身后赵简摇摇欲坠,一点点软倒在地上。
……
赵简身体不适,前院精心准备的待客盛宴没有派上用场,柳芳信同毕展飞把酒言欢,推杯换盏间就达成了交易。
一旁的柳亦卿听了半晌,暗自摇头,颇觉无趣,想到老爹跟知府大人已经喝得醉醺醺,不知东南西北,后面几道大菜恐怕是享用不到了。
柳亦卿惦记白苏,让人将菜放在食盒里,带着小厮去了夕月阁。
赶早不如赶巧,柳亦卿到的时候,白苏正在用膳。吃东西需要摘斗笠,为了减少对其他人的影响,尽可能地少露面,白苏一直自个儿躲在房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