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痛得冷汗直冒,捂着肚子像是条死狗般被随从扶起来,他眼神阴毒,恨恨盯着布迦蓝,尤为不死心,还坚持着喊道:“汗阿玛,这个臭女人”
皇太极脸色难看至极,打断他凌厉地道:“滚!”
大殿内原本看热闹,悄然议论的人,见皇太极震怒,也变得鸦雀无声。
海兰珠神色几经变换,惊疑不定,见布迦蓝已经朝她看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皇太极身后。
布迦蓝偏着头,打量了她半晌,蓦地笑了一声,啧啧道:“你也学了汉人的东西?不对,你连蒙古的字都不会写几个啊,你的谋士与豪格都是出自同一人吗?
还有啊,什么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句话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你这种行为叫数典忘祖,数典忘祖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吧?”
停顿了片刻,好整以暇欣赏着海兰珠涨红的脸,眼中泫然欲滴,布迦蓝认真道:“我就好心给你解释一下,意思就是你连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忘了。
蒙古不管男女,骑马打仗自不在话下,女人照样得出去放牧打猎,养活家人。她们都靠着自己的双手在活着,不是与你一样,靠着一张厚脸皮。我看呐,你这就纯粹是皮痒了,欠揍!”
先前布迦蓝可才揍过豪格,海兰珠以为她也要动手,吓得缩起脖子尖叫一声,“大汗救我!”
布迦蓝翻了个白眼,揍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根本懒得理会她。
好好的过年团聚,被毁得一干二净,皇太极也没有了吃酒的心思,冷声道:“各自回去,散了吧!”
布迦蓝一听,率先朝外走去,皇太极叫住了她:“布木布泰,你随着我来!”
大福晋担心地道:“大汗,布木布泰性子直,不会转弯,从没有什么坏心思,大汗不要与她生气啊。”
皇太极冷哼一声,布迦蓝性子岂止是直,她是直得能戳死人,他早就体会过,哪能不明白,说道:“你且先回去,等下我来与你一同吃饽饽。”
布迦蓝想了想,让苏沫儿先回次西宫,她跟着皇太极去了大内宫阙。
宫门前高高的柱子上,挂着通红的灯笼,依着女真人过年的习俗,将会通宵不灭,要连续在门前挂上好几天。
门前,横放着一根木头,表示着将鬼魅阻挡在门外。门框上,除了贴着门神外,也悬着挂笺,上面用满蒙两语写着吉祥的话。
布迦蓝看得津津有味,问道:“这是大汗亲手写的吗?”
皇太极的字写得一般,闻言恼怒地看着她:“你管呢,少说废话,进来!”
布迦蓝哦了声,跟着皇太极进屋,他脱掉大氅,在炕上坐下,见她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喝道:“你又在看什么?”
过年时,苏茉儿亲自领着人,把次西宫里外洒扫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盆水仙花,养在鹅卵石盆里,这几天开得正艳,给灰蒙蒙枯燥的冬季带来了些春意。
皇太极的屋子里好似与以前没什么变化,除了炕桌上摆着的点心多了些,不过都是些沙琪玛,蒸年糕等甜腻得发慌的点心,她看得意兴阑珊,在炕的另一边坐下。
皇太极盯着她看了一阵,她那张脸仍然面无表情,好似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努尔哈赤以前爱看《三国演义》,经常讲给他们兄弟听,布迦蓝这种,若是用在打仗上,至少一个稳字是占定了。
皇太极心情缓和不少,耐心说道:“无风不起浪,豪格今天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以后还是得注意些言行举止。”
这句话布迦蓝就不爱听了,问道:“我的什么言行举止?”
皇太极又被噎住,她平时在谁面前都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从不肯吃亏,呛得代善与多铎都快吐血。在他看来,她与人打架的可能,比传风言风语的可能性大多了。
偏偏范文程还赞美她,说她知书达理,又礼数周到。皇太极连着斜了她好几眼,她针对的恰好都是他看不顺眼之人,算她还清楚究竟是谁的福晋,没有乱来一气,令他满意了不少。
而且她先前说的那句李自成在反大明,豪格却不关心这些,眼睛只看得见这些男女那档子事,这句话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皇太极遗憾不已,自己的儿子太少,只有豪格成了年,除了一起长大的堂兄济尔哈朗可以相信,也只有重用豪格,久而久之,导致他的也野心越来越大。
可他还有几个小儿子,他们现在年纪还小,看不出究竟谁聪明厉害。豪格就像当年的代善一样,有他在前,包括自己在内,其他努尔哈赤的小儿子们,就算再厉害,也难出头。
皇太极只要一想起,当年吃亏的事情就历历在目,如果他的野心继续膨胀下去,以后他的小儿子们哪里还有出路。
再说布迦蓝又没有儿子,手上不过这么点牛录,她也是好玩拿去种地,他都容忍不下。若是他以后要分给小儿子们牛录,那豪格还不得把他们全部杀掉。
思及此,皇太极对豪格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布迦蓝见皇太极沉思着没说话,还愉快地火上浇油,“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就因为他豪格没出息,所以见不得女人有出息。大汗也明知道豪格为什么闹起来,他不过看中了那几百个牛录而已。
那些本来就是死囚,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心生妄念,想着欺负我是女人,随便安个罪名到我头上,想着抢了去,可惜他又没有本事,他要不是大汗你的儿子,他就是做奴才,白给我都不会要。”
皇太极靠在炕上,想着以后要走入努尔哈赤的老路,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半晌都没有说话。
布迦蓝看着皇太极的落寞,继续落井下石,说道:“现在不团结起来对外,反而窝里反,真是令人失望啊!今天我可没有惹事,好好的坐在那里,可惜我不是他的福晋,不然就被他直接一刀杀了。
汉人还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他的这种恶行,都得被怪罪在大汗身上,是大汗没有教好儿子。以后被载入史册,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谁看了都会骂几句。”
皇太极震惊地抬起头,他知道布迦蓝故意在说豪格的坏话,可她句句话属实,半点都没有冤枉豪格。
范文程经常让他读史,以前朝代的史书上,君主的功过记载得清清楚楚。
大清建立之后,他的事情不是家丑,而是国丑。虽说不一定要学汉人那一套,可不管在什么朝代,豪格的这种行为,都会被人唾弃。怪不得布迦蓝在大殿上问他,是不是要这么多人看着。
皇太极脑仁一跳跳地疼,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无力地道:“你回去吧,我想好好歇一阵。”
布迦蓝快活得很,当即起身走了出去。苏茉儿不停在屋门口张望,见她回宫终于松了口气,迎上前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福晋,大汗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为难我做什么?”布迦蓝大步走进屋,问道:“其他人可有吃好,今晚除夕,一定要吃饱穿暖。你再给他们每人包个红包,一年辛苦下来,总得有点盼头。”
苏茉儿伺候着她脱掉风帽,笑着道:“是,奴才先前领了你的吩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奴才这就给她们送去。等下奴才回来给福晋包饽饽,等着子时再煮了吃,也热闹热闹。”
饽饽就是饺子,布迦蓝晚上在大殿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下,也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她笑着道:“那你快些去,回来多包几样,酸菜馅的要多包些,吃起来最爽口。”
苏茉儿忙去拿了荷包出去,不大一会回了屋,神色古怪,上前低声道:“福晋,十四贝勒在阁楼上等你。”
布迦蓝想了一阵才弄明白,十四贝勒指的是多尔衮。
他疯了?
不在家里过年,大年三十还偷偷溜进来,真是色胆包天。
先前才揍了人,现在多尔衮又打包送上门来给她加餐,再想想鬼哭狼嚎的豪格,这么一对比,就觉着更爽了。
布迦蓝微笑起来,起身披上风帽往外走,说道:“你继续包饽饽,我出去一会就回来,饿了正好吃。”
走上阁楼,多尔衮从围廊暗处闪身出来,目光沉沉,痴痴望着她,哑声道:“嫂嫂,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