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办丧事, 除了有限的几个真心伤心的,多数人感叹几句就去翻礼帐或者琢磨葬礼穿什么了。
比起死者他们更关心宴席上吃什么。
事情落到白家,就多了一项关心的事儿, 老头子死了, 留下两窝孩子一个二茬的寡妇怎么办?
前房生的四个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不轮过得怎么样,八个人带着自己家的孩子,一大帮子人, 光是气势就压了后房生的。
哭也哭得比别人大声些,喊也比喊得别人响亮些,两个女儿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诉说着自己亲娘死得早,当爸的怎么把自己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的, 活似没有继母这个人。
当大儿子的更是直接说要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并骨。
孟文玲没啥能耐, 只能坐在那里嚎,一开始有眼泪,后来眼泪也没了, 只剩下嚎了。
白小慧和丈夫护着她, 眉头微微皱起, 心知自己的母亲在白家再也讨不了什么好。
虽说原来她也受气,好歹老头子在, 家还在, 她也能从老头那里抠出些钱来。
现在,今天晚上老头出了殡, 老太太有没有地方住都在两可之间。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沉默的白小军, 自己这个哥哥本来就老实没主见,被自己的妈骂了这么多年窝囊废,更加的废。
在县城找过几份工, 都是临时的,受到挫就回来了,也没学着什么手艺,到现在还没找着媳妇呢。
现在老头子没了,找媳妇这事儿更难了。
他但凡有点儿本事,那怕能自立,自己母女两个腰杆也会直些。
孟文玲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坏,平时嫌弃那糟老头,现在她又想起老头的好,有老头至少她有个地方住,有饭吃。
现在她瞅着继子们狼似的眼神……
“哎呀我的天啊!你把我抛下去了呢!你走了我可咋办啊!”她的哭嚎里多了许多的真心。
“你别又哭又嚎的了。”白家老大冷淡地说道,“你跟我爸住的两间房你自己也住不起来……”
“啥时候我自己住不起来了?再说还有小军呢!他可是老白家的种!现在他还没媳妇呢!”她跳了起来,指着继子白小龙说道,“我告诉你们说,我不走!你们要是敢赶我走,我就死在那儿!”
“我说的是让小军别在县城打工了,回来!”白小龙冷淡地说道,他说完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自己的叔伯,要不是有小军,叔伯压制着他,他早把这女人扔出去了,拿喝药吓唬谁呢,她敢死他就敢埋,“让他顶门立户过日子。”
“对!小军!小军你不能走!”孟文玲扯着白小军说道。
白小军看了她一眼,按说他但凡懂点儿事也知道,这个时候他答应下来,那怕不真得回来呢,将来谁又能说什么,可他偏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说。
“看来小军是有别的想法啊,咋地?在城里买大高楼了?要接你妈走?”白家老二白小虎说道。
白小军瞅了他一眼,居然什么也没说闷头走了。
白小慧恨铁不成钢,把孟文玲交待给跟她关系不错的婶子,追了出去。
“白小军!”白小慧扯过了他,她是真恨啊!但凡她是个男人,家里的情形绝不是今天这样儿。
“你别扯我!我一寻思回家跟妈住就喘不过气来。”在县城虽说吃不好住不好,他却觉得无比的顺心如意。
“不管回不回来,你先答应下来啊!”
白小军又不说话了。
“怪不得妈总骂你!我看你真是就比木头多口气儿!活成你这样儿也叫个男人!”白小慧瞧他这样儿,恨得牙根之痒痒。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白小军吼了一声,“我不回来!我就是在县城里要饭我也不回来!”
“你不回来上哪儿去?现在大冬天的哪儿还有雇人的地方!”
“我就不回来。”
“你不回来也得回来!爸死了你就得回来!”白小慧恨极了他,使劲儿打了他好几下。
“你跟妈总欺负我干啥!”白小军推开了她,闷着头走了,走了一会儿又被几个亲戚给推回来了。
现在这种时候,他走是走不了的,谁都不可能让他走。
亲戚朋友邻居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他劝回来了,私下里说的时候难免有些议论。
“这个白小军,真是不知事,家里都这样儿了还不回来,你说这孟文玲生得两儿子,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可不是咋地!我前个儿上靠山屯我表姐家,进屯子就看见朱逸群家新盖的房子了!那房子才气派呢!四间大房子,院子里铺得都是砖!我表姐说屋里装修得可好了。”
“你说人家咋这么能干呢?养了好几十头猪,山里还种着药材,我听我表姐说一年就能挣十来万。”
“十来万?妈呀,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孟文玲也是虎,当年她要是不走这一步,住四间大房享福的就是她了,现在整得,里外不是人。”
“可不是咋地。”
还有好事的去找白小军“谈心”。
“小军啊,你这么晃当着不是事儿,你咋不去找找你大哥呢,他随便拉把你一把,你不就起来了吗?”
还有给白小慧出主意的,“小慧啊!现在你哥眼瞅着是不行了,去找你大哥吧!得有人替你们这一支子人做主啊。”
白小军闷头不说话,白小慧却机敏得很。
“啥哥啊!我知道人家家门向哪儿开吗?他一个外姓人咋管白家的事儿?”白小慧给了来人一个白眼,她现在最忧心的是有人给老妈出歪主意。
老妈要是
这个时候跑了,正合了一些人的心意,前脚走后脚家就没了。
她看向孟文玲,正巧有几个人在她跟前嚼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