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曦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他当着长公主的面,很认真的说:“我会照顾好他,陪着他,一直到他撑起国公府。”
“我也会好好的。”
“公主,你放心吧。”
其实不解开婚约,也没关系的吧?
我迟早是要走的。
等系统把他的存在感调为0,京城里的这些人,能不能记住他都是个问题。到时候,一个连婚约对象是谁都不记得的婚约,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反正所有人都会忘了我,继续自己的生活。
害。
就当是做好人好事吧。
给自己积点德。
“好……拜托你了……”长公主唇角带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房里爆发出一阵阵痛哭声,惊起了屋外停在枯树上的一群寒鸦。
永熹十六年的冬天,秦家彻底支离破碎。
……
秦家的死亡名单上,又添加了一位临西长公主。皇帝悲痛万分,下令皇宫接手丧葬事宜,秦家原本低调的丧事,不得不变得盛大奢华。
秦家人心力憔悴,力有不逮,姜曦只能留下帮忙。趁着忙乱空隙之际,他让安树把俞轲叫到了秦家后花园的僻静之处。
一见到俞轲,他心里的难过就止不住上涌,一下子冲到了他的怀里。
小公子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惨的事情,今天真是受到了暴击。
还是俞轲好。
永远都很可靠!
就像是遮风避雨的港湾!
俞轲用披风拢着他,怜惜地抚着他的后背,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两人静静地站着。
姜曦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小声把临西长公主临终前要解除婚约的事情说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俞轲,细白的手指攥着他胸前的衣裳,说道:“那个时候,他们都好难过,我真的不忍心在那个时候提出解除婚约,所以、所以……”
俞轲沉默不语。
姜曦有点着急,语无伦次的解释:“其实、其实这个婚约也没那么重要的,我还有别的办法的,我那个时候,真的不忍心……”
俞轲拧起了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还是没有说话。
姜曦看不出他的想法,有点着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声声地喊着他:“俞轲,俞轲……你不要生气呀,我真的有办法的……”
俞轲把人抱在怀里,微微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下垂,看不出情绪:“曦曦,你答应要陪着秦越,那你……还会和我一起回杭州吗?”
“当然会!”姜曦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答应公主的是,陪他到他振作起来,撑起国公府啊。等秦申安好一点了,我就能放心和你回杭州啦!”
“我有点害怕,”俞轲轻轻摸着他的脸颊,克制着自己做出过分的事情:“不,我很害怕,怕你会喜欢上他,再也不愿意再跟我回去。”
他的手很温暖,摸在脸上时,有粗糙的感觉,姜曦眨着眼睛,有些羞耻。他讷讷道:“应、应该不会的,秦申安只是好朋友……陛下下了圣旨,秦家全家都要扶灵回山东,他马上就要走了。”
“其实我也帮不上他什么,那个承诺,只是能让长公主走的更安心一些……”
“姜曦,”俞轲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问道:“你不喜欢秦越,却愿意和我回杭州,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哪怕一点点?”
……
姜曦很没出息的跑了。
他的脸很红,眼神有些无措,心跳砰砰地,跳得很快。
边跑他还边在心里指责:“俞轲怎么这样问啊,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
系统也很好奇。
它八卦地问:【所以呢?曦曦,你到底喜不喜欢俞轲啊?】
姜曦想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犹犹豫豫小声小气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很信任俞轲,什么都可以给他,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不对,我都会保护他……这样算是喜欢吗?”
系统也不知道。
它一个统,怎么懂人的感情啊。
它想了想,说道:【你要这么回答的话,算上另外那四个,你好像还是最喜欢俞轲诶。】
【提到另外几个的时候,你都是毫不犹豫地说不喜欢,他们是朋友的。】
【只有俞轲,你会脸红,逃避,还说不知道。我觉得在你心里,俞轲多多少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吧。】
“哦。”姜曦应了一声,红着脸快步走向灵堂。
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哎呀烦死啦。
小公子在心里小声指责:俞轲太讨厌了,我哪里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
秦大嫂和秦二嫂身体不适,孩子们年纪还小,守灵这件事,就只有俞轲和勉强算是名正言顺的姜曦来做了。
越到半夜,灵堂就越冷,哪怕是在火盆边上,也抵挡不了严寒。
姜曦一开始还能坚持,可等到子时过后,困意一股脑的袭来,他的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死死黏在了一起。
在朦朦胧胧中,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抱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好暖和啊。
可以睡觉了吗?
不行!
不可以睡!
我要给秦国公和长公主守灵!
小公子挣扎着要醒过来。
耳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个好听的声音似乎在说:“没关系,睡吧,今晚我守着呢。”
姜曦的意志力瞬间被打败,他安心地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
梦里,大狐狸身上穿着官袍,从冰冷的雪地里走了出来;
大龙的腿不瘸了,野心勃勃地跟在已经苍老的老龙身后;
矫健的大老虎,带着虎群围困着森林,淡金色的虎眼中,充满了恨意;
高傲的孔雀,杀死了森林里所有被老龙怀疑的动物。
原本静谧美丽的森林,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
姜曦被吓醒了。
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姜曦眨了眨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是被秦申安抱在怀里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身上还盖着他的披风。
人高马大的小秦将军,就算穿的很单薄,身体也像大火炉一样,热烘烘的,把炙热的体温都传给了他,驱散了严寒。
姜曦有点难为情,忙要从他怀里离开,还小声小气地问他:“你的手酸不酸啊?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揉揉吧。”
“我没事。”秦申安拉了他一把,小公子便又坐在了他的腿上,被他抱在了怀里。他说:“夜深寒重,我身上热,你别起来了,不然手脚又该冰凉了。”
姜曦推不开他,只好听他的话,坐在他的腿上。
火盆里的炭火已经被烧红了。
秦申安往里面扔了几张纸钱,纸钱很快就被火苗吞噬了。
“我们聊聊天吧,姜曦。”
小公子小声问:“你想聊什么?”
秦申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窜起的小火苗,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吗?”
姜曦把自己缩在披风里,小声问:“为什么?”
“是因为战争。”秦申安的眼中,倒映出了那两簇小火苗,他道:“沙门关外有一个城池,叫做鸿雁城。我十四岁那年,鸿雁城被围,援军迟迟不到,城内粮草耗尽,于是,就出现了人吃人的可怕场景……从此以后,我就有了这个毛病。”
“我喜欢在草原骑马驰骋的感觉,我喜欢在战场上冲杀,体内热血沸腾,大脑却无比冷静的刺激感,但我也厌恶鲜血的味道。”
“在战场上,我很容易发病,这也是阿娘要把我送回京城的原因之一。”
其实,这种狂躁症,应该是一种心理疾病吧。
可惜古代没有心理学家,不能对他干预治疗。
而且,看到人吃人什么的,也确实很可怕。
害。
平时秦申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经历啊。
姜曦动了恻隐之心。
他从厚厚的大毛披风里,艰难得伸出手,抓住了秦申安的手腕。
这漂亮的小公子说:“秦申安,别怕……如果讨厌那种场景的话,以后在你的治下,就不要让他们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要保护你的百姓。”
“你生而非凡,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