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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又是轻轻一笑,起身道:“你先躺着,我去点根香。”
桌子上放着一木盒的线香。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其中一根,放到鼻下闻了闻。
奇异的香味入鼻,谢昭冷笑了一声,而后将手中线香放入香炉里点燃。
沉水香。
谢瑾的独家配方,失眠的独家良药。
谢三倒是舍得。
青烟袅袅升起,又在不知不觉间蔓延开。
谢昭转身一看,那小少爷裹在被窝里,眼神不自觉地颤了两下,已经彻底睡熟了。
谢昭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撩开他黏在额头上的乌黑碎发。
衣领被挑开,露出了下面如玉如瓷的雪白肌肤。在那一片雪白中,褐色略带些棕色的那颗痣,就格外显眼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颗小痣,最后忍不住俯下身,轻轻舔了起来。
掌下身体敏感地颤了颤,又薄又白的肌肤,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睡着的小公子,眉头微微蹙起,小声呻吟,似乎感觉有些不适。
那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好像小奶猫,在心尖轻轻挠了一下。
谢昭呼吸一紧,吐出的气息,灼热的发烫。
海棠春睡,玉盘吐蕊,活色生香。
……
第二天,姜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他让人放在床边的软榻,已经被挪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发呆。
红绸和媛媛掀开帘子,拿着脸盆进来,说道:“曦少爷醒了?厨房已经备好早点了,二爷在隔间等您呢。”
姜曦这才回过神来。
啊,我昨晚在给谢昭暖床来着!
不对!
青州的事情,他还没告诉我呢。
小少爷立刻穿上衣裳,急急忙忙洗漱一番,就跑了出去。
隔间里。
谢昭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份折子。
姜曦忙跑到他身边,小声叫他:“二哥。”
谢昭抬眼,似笑非笑:“可算醒了,昨晚说要给我暖床的人,自己睡的跟小猪似得。”
姜曦也觉得疑惑。
我平时也没那么爱睡觉啊。
怎么那么快就睡着了呢。
好奇怪啊。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哥哥……”
“行了,坐吧。”谢昭将粥碗推到他面前,说道:“青州旱灾一事,朝廷一直被蒙在鼓里,当年,杭州知府俞奈一封密折送到陛下案头,朝会上大臣们还没有争出个一二三,青州便传来急报,说是灾民作乱,夜袭府衙,砍了知府的脑袋。”
“作乱可比旱灾严重多了,朝廷一面派大军压境,一面又着莫大人出面招抚,分发粮食,立时两个月,才彻底平息这场叛乱。”
“用青州知府的脑袋拖上两个月的时间,足够那□□商,扫干净自己的痕迹了。朝廷再派人去细查时,官逼民反的这口锅,自然就由青州知府背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姜曦拧着眉头,十分不解。
原来青州知府,是这么死的吗?
谢昭嗤笑一声,道:“老把戏了,商人先给当地父母官上供,控制当地粮价大赚特赚,直至逼反当地百姓,又故意搅混水,领着他们去杀狗官。一旦发生这样的事,造反百姓便是反贼,朝廷一门心思都在反贼身上,哪里还有工夫顾得上前因,这一拖两拖的,够给他们时间转移钱财和证据了,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姜曦气得浑身发抖。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狠毒的人?
就为了那么点钱,糟蹋了三万条人命!
这是什么惊天大垃圾!
千刀万剐都洗不清他身上的罪孽!
中指上那点隐约的疤痕,似乎变得更加灼热。
小少爷想起了去诏狱时,被乔令远困在黑暗中舔着双手的感觉。
他眼眶发红,神情可怜,刚抬起头,抖着唇想说什么,胃里就泛起了一阵恶心,呼吸有点不畅。
“姜曦?”谢昭神色微变,迟疑着扶住他的双臂,问道:“你怎么了?”
“二哥哥,我有点难受……”一想到被那样的人舔过手,他恶心地想吐。姜曦忍着眼泪,眼眶和鼻头很快就被憋红了,他抓着谢昭的手,茫然问道:“二哥哥……怎么办?这种事,要怎么才能揭发?”
谢昭沉默片刻,握着他的手指,低声道:“揭发不了。”
姜曦猛地抬头,红着眼眶,嘴唇微颤。他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忍着眼泪和难过,带着颤音,克制地问道:“为什么?”
谢昭缓声道:“这样的事,但凭一个乔家或是安阳伯府,做不出来。这背后,涉及更大的势力,甚至是皇子王爷。这一点,朝廷心知肚明。”
“一旦要翻案,涉及到的势力都会被波及,若是真按罪论处,朝廷得死一半以上的人,皇帝,怕是也要死上一个儿子。”
“陛下年岁已经大了,只想做个圣明的仁君。他早已失去了早年那颗雄心,对着朝廷里盘根错节的势力,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君主都不想提这件事,你若折腾着翻案,岂不惹人厌烦?”
“到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帮你,包括我。”
“要杀你的人,数不胜数,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这样吗?”
他茫然地攥着谢昭的手,细白手指有些无力,似乎对于朝廷隐瞒压下这种事十分不理解。
“这种事情,不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吗?不需要严厉处置,以儆效尤吗?”
谢昭嗤笑一声:“他老了,没这个魄力了。”
姜曦那颗悬浮的心终于降到了谷底。
他无声地哭。
哭得眼尾艳丽,鼻头红红。
眼泪像珠子,一颗颗掉在地上,又被砸碎。
谢昭没有哄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背。
姜曦满心茫然。
我该怎么办呢?
都这样了,就放弃吧。
朝廷都不愿意管这件事。
谢昭都办不到的事情。
我这么没用,能做什么呀。
嫌我这条小命活得太长了吗?
他这样努力地说服自己,可心里就是存着一股气。
不甘心啊。
真的很不甘心。
系统小声安慰他:【曦曦,别管了吧,这真的和你没关系。】
【这里和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不一样。】
姜曦很沮丧,他小声说:“你让我再想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我一个人,什么都不会。
怎么和朝廷对抗啊。
“行了,别想这些了。”冰凉的指尖,轻轻按了按这小少爷柔软微红的眼角,谢昭说道:“你这么娇气,自己尚且顾不好自己,还想管那么大的事情?”
“快用膳吧。”
“乔令远那里也无需担心,我会处理。”
那个狗杂种,也该去地府报道了。
“哦,好哦。”
姜曦松开谢昭的手,闷闷地坐在餐桌前,去拿筷子。
刚伸出手,他又响起了在诏狱里被乔令远困着时发生的事情。
黏腻的,湿漉漉的。
太恶心了。
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是被狗舔了几口。可当他知道,乔令远是那样丧心病狂的人之后,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我得去洗洗。
小少爷收回手,起身道:“二哥哥,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回来。”
花厅里就有水盆,里面放着温水,架子上挂着柔软的帕子。
姜曦拿起胰子,仔仔细细在手上擦了一遍,洗地干干净净,忽然又觉得似乎哪个角落里没有洗到,于是索性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胰子。
红绸在边上看得胆战心惊:“曦少爷,您已经洗了三次了……”
啊?已经三次了吗?
姜曦眨了眨眼,看着被洗皱皮的手指,心里却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
他小声说:“再洗一遍吧,就一遍,这次我会洗地很干净……”
“姜曦!”谢昭坐在轮椅上,被蒋丛推进来。他手一伸,就捏住小少爷细细的手腕,带着他走向美人榻。
蒋丛递上干净柔软的帕子,谢昭仔仔细细替姜曦擦干净,从背后搂着他。他敏锐地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这些天我不在,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一次次地洗手,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我去过诏狱……”姜曦垂着眼,蜷了蜷手指,才把当初和秦申安一起去诏狱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中间,也包括了乔令远突然的袭击。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只是被舔了手而已。
现在却觉得,太恶心了。
恶心到想吐。
谢昭沉下了脸,但他没有责备姜曦自作主张。
他当时匆匆离开,没有留下布置和后手,也没有给他带话,这小公子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怀里的人,似乎还很难受,很不适应。他眼睫轻颤,眼眶红红的,总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又忍不住抬头看着水盆,好像很想再去洗一遍。
看起来十分的可怜无助。
谢昭突然低了低头,在他手上亲了一下。
随后,他抓着姜曦的手指,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吻到了手指根部,吻遍每一根手指,连手掌、手背和手腕,都传来了濡湿的感觉。
他轻声哄他:“给二哥哥亲一亲,一点都不恶心。”
“我们曦少爷的手,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干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