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紧,“发生什么事了?”
“凌晨刚过,保安发现二厂突然起火,连带一厂也受了损失,现在刚刚把火扑灭。我趁着这时给你电话,事故原因我正加紧调查,哦,警察也到场了,我等会儿跟你说。”
“有没有人员伤亡?!”她急忙问道,已经掀被起身,耳里被警车的声音闹得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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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边郭盛已经挂了电话。
她心急如焚,冲出房间,大叫周嫂,在楼道上差点儿翻了下来。
“张司机,张司机,快送我去康桥!”
周嫂披头散发地起来,见到穿着睡衣的宋清在客厅急得团团转,知道肯定是发生了急事,忙咚咚上楼拿来衣服,让她穿上。易满天见宋清这样,像失了魂丢了魄一般,倒也未说什么,只让周嫂也一同跟去。
一路上她打夏孝东电话,却是占线,郭盛的也是,周嫂提醒
她打电话给易正维,却是关机。
她只有着急地催司机开得再快点儿,甚至恨不得自己亲身上前去开。
她到工厂时,见好几辆消防车和警车挤在工厂大门口。一进去,工厂的空地上也挤满了工人,吵闹声震天,有一些工人正披着大衣,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头发还湿淋淋的。看起来这场火灾不小。
一号厂房尤为狼藉,每条道上的灯都打得大亮,工厂的墙被熏得黑糊糊的,在惨白的灯光和夜幕下,格外的诡异。她跌跌撞撞地要冲到工厂一号的仓库查看情况,询问那批货怎么样了,却被消防人员拦住,“小姐,你不能过去,里面还很危险,电池易燃易爆,我们的专业人员正在里面清理。”
“我是负责人,我一定要进去!”
两个消防人员互相对望一眼,拿着对讲机说了些什么,随即郭盛和夏孝东奔过来了。两人脸上还有未抹去的黑色痕迹,尤其是夏孝东,头发也被烧了半边,衣服破烂,可笑狼狈极了。二人一看到宋清,既难过又无奈,竟然相望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清心里自然更是害怕极了,她嚅动着嘴唇,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请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的工作。”
听到消防人员发话,他们才扶着宋清一起去办公楼。
周嫂一看这模样,真是为宋清心疼啊。这孩子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甚至不惜和易满天作对,做出来的成绩,竟然就这么被毁于一旦了。她担心地紧跟着宋清,一路就没停过打电话给易正维。这时,她心里也有些埋怨起这个从小被她带大的孩子了,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人都找不到了?
宋清他们刚坐下不久,警察也到了,说是要录口供。
“我们刚才调查了在事故地点工作的工人,还没有什么发现。”警察说。
宋清按着头,对着夏孝东问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只有仓库的老陈烧得伤重一点儿,已经送到医院了。当时他正在仓库最里头清货,逃得慢了一点儿,其他人都还算冷静,按照我们平时的消防演习,都只是轻伤。”郭盛代为答道。
这时消防部门的负责人走了过来,与郭盛握手,庆幸地道:“郭厂长一直都按着我们的要求做员工的消防演习,所以才没有重大伤亡。你们工厂是我们康桥的重点防火单位,这几年一直做得很好,好几次都被评为模范防火企业,没有人员损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清礼貌地起身,点头勉力一笑。
在场的除了郭盛和夏孝东,没有谁能真正地体会到,她如今心里的沉痛。新项目和动力一号,对复华是多么的重要,一个代表现在,一个代表未来。她怕忍不住眼泪,便走到窗边,高高地看着夜空,良久未动,心里在呐喊,爸爸,为什么,从你研发动力项目以来,就这么的不顺利,一次又一次地出意外。
为什么平静的日子这么短暂。
周嫂示意他们先不要打扰她。
过了许久她才转身,苍白着脸对警察道:“好了,我们现在来做口供吧。”
警察向他们了解了基本情况。宋清虽然一直在听,心里却在滴血。
“苏局长,我们工人的防火意识一向很高,这是我们入厂的基本要求,我刚刚已经问过一号工厂的工人,他们都没有做过影响安全生产的违规行为,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所以请你们过来。”郭盛道。
“据你们的工人说,最近你们一直在加班,会不会是有工人受不了了,因此晚间偷偷吸烟引起了火灾?”另一个警察问道。
夏孝东到底年轻气盛,捋起袖子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我们工厂的生产非常成熟,对火种管理尤为严格,何况宋董事长对一号工厂的项目十分在意,连负责清扫工作的工人都是挑的最优秀的,而且我们实行的是三班倒,不可能会有疲劳方面的问题!”
警察不时地低头记录,宋清起身道:“郭厂长,你好好招呼苏局长他们,我和孝东出去走走。”
她又转身止住周嫂,“你不要跟来,我不出厂,就去透透气。”
周嫂叹了口气,将宋清的大衣给夏孝东,叮嘱他好好照看她,待他们一走,她便马上打电话给易满天报告。
他们下楼还等了好一会儿,消防人员才放他们进去,工人已经散去,整个工厂虽然被消防灯照得如同白昼,但这时静悄悄的,宋清抬腕一看,已经六点了。
她双臂抱着自己慢慢走着,高高的路灯照地她的影子小小的,十分模糊,她竟是这般渺小。
夏孝东不敢说话,他心有不甘地抓着他被烧焦的头发,心情十分愤恨,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也知道宋清为什么出来,这时她根本不想知道事故发生的原因。
这么一场突来的变故,打击得宋清措手莫及,真是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他们已经走到了仓库,是电池爆炸后的痕迹,被摧毁得太彻底,这里到处都是冲鼻子的臭胶味,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里还堆着高高的货物,只等着天一亮便可以运到第一个客户手里。
她几乎花了半年的时间在这个项目上,连动力一号都疏忽了,现在竟然就这么被狠狠地拦腰折断了。
这都是她的心血啊,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而已。
夏孝东看着她薄弱的身子,站在一片狼藉中,突然叫道:“宋董,你想哭就哭吧!”
宋清背着他,低下头,许久才转过头来,“真是抱歉,让你们的辛苦都白费了,你回宿舍清理一下吧,只允许你睡两个小时,天一亮,我们还有很多要忙的。”
夏孝东喉结一动,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看到宋清冷静强笑的样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慢慢走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靠着黑焦的墙头慢慢地无力地滑了下去,将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手里摸到一个被烧掉一截的打火机残骸,这时许多电话便都拨了过来。
有严旭南的,有宋夫人的,有宋凝的,有冷风的,有贺敏的
,有刘秘书的…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易正维的。
她看着青灰的天色,多么希望,天永远不要亮,太阳永远也不要升起来。
她不愿意承认,她的新项目就这么夭折了。明天一早,客户便会打电话来催促,随即复华的信任度便将大打折扣,时新的印海心也会重新斟酌,是否能将长期的大笔订单放心地交给她,公公易满天也会趁机让她缩小业务范围。
她一直相信,复华的生产管理没有问题,可只有她相信没有任何意义,她也是商人,她知道那些生意人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这个事故对复华、对新项目的打击。
她的胃又疼了,于是给周嫂打电话,说要开车出去吃个早点,“我暂时不回去了,让张司机将我的蓝翼开过来。”
她开着郭盛的车在康桥的小马路上乱转,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清晨的县级公路,车辆行人寥寥无几,她越开越快,所有的人、物,所有的风景,都看不清楚了。车内震耳欲聋地响着摇滚。她太害怕这种安静了,就好像是暴风雨的前兆一样。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安静中。
她疾驰过一幢白色的大房子时,突然踩急刹车停下,然后竟然连弯都没有转,就这样在马路上疯了一样地倒车,引得后面
的车辆急鸣喇叭,但毫无作用。他们只能为宋清让路,但都纷纷伸出头大骂,陌生的语言,反正宋清也听不懂。
她一直倒退到一个叫康大医院的门前准确停下,打开车门径直地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医院最右边有个大型的停车场,旁边是一大块郁郁葱葱的草坪,正在那里散步的,正是穿着病号服的沈星和悠闲的易正维。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什么,随后停在易正维那辆黑色重型跑车前。
“正维,你凌晨才来,这么快就要走了。”沈星仰起头,满脸的不舍。
“我会再来看你的,你要好好保养身体。”易正维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一夜未睡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他转过身正要开车门,就这样看到了宋清。沈星惊讶地捂着唇惊呼了一声,原本因易正维到来羞得满脸通红的脸蛋刹时间通白,她将双眼睁得如铜铃,心想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易正维收住笑意,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从宋清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东西,这样他更觉得心慌。今天她抿着唇,双眼没有喜,也没有悲,淡得好像一点儿内容都没有,只是脸色竟然比沈星还苍白。愣了几秒,易正维才用鼻子嗅出异样,天哪,她竟然浑身的焦味!
易正维心头一紧,忙上前搂着她,着急地上下打量着,“到底怎么了?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
他急促而又担忧的语气,让宋清心一酸,一直躲着众人的眼泪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汹涌而出,如决了堤的洪水,湮灭一切,摧毁一切似的滚滚流出。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话平淡得不似控诉,却胜似控诉。
易正维心疼得如同刀绞,心里抽了自己几万遍,天哪,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宋清到底怎么了?他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她这样无助,这样懦弱的模样了。
宋清嘴微微一扁,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眉头心痛般地皱着。
“没了,都没了…”宋清喃喃道。
随即易正维感觉怀里的她,越来越重,重得他快要抱不住她了。
“清儿,清儿!!!”他拼命摇着她,可她已经闭着眼,不省人事,吓傻的沈星连动也未敢动一下,就这样看着易正维抱起宋清冲进医院的大门。
整个医院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医生!医生!”